(一)
令狐沖打我手機的時候,丁春秋正在辦公室召見我。
丁老前輩是剛剛幹部交流來的。他老人家為了革命事業,不遠萬里,從大西部來到我們這兒。一來就不辭辛苦找我們談工作。儘管領導的語言藝術是很精湛的,但我還是聽懂了是要我痛訴前任掌門的罪狀。現在官場上的規矩,無非是先否定前任,再重新明確新的奮鬥目標,採取有效措施等幾下子,這我看得多了。令狐沖卻乙個勁地打我的手機,心急火燎地說小李飛刀又在和他過不去。這傢伙,這種時候竟然還膽敢去走江湖。難道他忘了每個新領導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搞人事改革嗎?
不用說,又是為了任盈盈的事,我和令狐沖、不戒和尚是聯袂殺入江湖的,並且一同拜梅超風為師。本來我們在江湖上沒有仇家,任盈盈的出現才引起了爭端。令狐沖認為從歷史上看他無論如何都應該和聖姑是一對兒。但他的競爭對手是小李飛刀,人家江湖經驗老道,小李飛刀,例無虛發,怎麼肯讓。於是武林糾紛頓起,刀光劍影,把我們全扯進去了,誰知道怎麼收場。
我正這麼想著,依稀聽見丁春秋在說:你是辦公室主任,情況熟悉,說說吧。我趕緊隨口應答:很好,對,不錯。抬頭就看見丁春秋正瞪著我,臉色陰沉沉地很是難看。我感覺到背上冒出一股寒氣,就象是小李飛刀動手前的那陣肅殺之氣。
丁掌門很有涵養,並沒有發作什麼。他只是高屋建瓴地歸納說,不要掩蓋矛盾嘛。要改革,特別是人事制度改革。現在看來,我們的中層幹部中平庸者太多!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加重了語氣,並且掃了我一眼。我隱隱感到大事不妙。
(二)
丁春秋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未開口先有笑聲從鼻子裡出來。但我知道他馬上就要動刀子了。縱橫江湖這麼久,武林中的門道多少摸得出一些。
老人家找每個中層幹部談話,一共談了三天。我們單位百把人,如果不算享受副科級以上待遇的話,在職的中層幹部六十少乙個。談話的人短的大約五分鐘,長的超過兩小時。據說年輕貌美的財會科長岳靈珊是晚上八點半進去的,到十二點還沒有出來。一般來說,談話時間長的人,就有一點成竹在胸的意思。
那天在走廊上碰見幾個中層幹部在議論什麼,忍不住去湊個熱鬧。只聽得有人(好像是祖千秋)在慷慨陳詞:新官上任不去發展業務,專門挖人家的陳芝麻爛穀子,還整出了什麼十大罪狀,搞什麼嘛。千不該萬不該,我也跟著大家一起去點頭。扭頭一看,丁春秋正在不遠處停下腳步。他的臉色倒還溫和,微笑著說,討論什麼國家大事呢,我也參加乙個吧。大家做賊心虛,趕緊作鳥獸散。
不順心的事情總是結伴而行。晚上我被楚留香打得遍體鱗傷。他是小李飛刀的**,來為徒弟出氣。要不是大俠西門吹雪路過,我就要魂斷江湖路了。想去找梅超風訴苦,找來找去也沒見影子,不知又躲到**去練九陰白骨爪了。
(三)
丁春秋在作人事改革動員報告,不戒和尚竟然在我邊上打起了呼嚕。他喝多了。其實不用掌門作報告,我們都知道改革是什麼意思。不外乎每個中層幹部先述職,然後全體員工打分,然後組織考察,然後末位淘汰。兩年換了三個掌門,大家對人事改革早已輕車熟路,大體達到了可以處變不驚的思想境界,也知道該如何行動。
群眾總是歡迎改革的,因為中層幹部又要開始請客了,這是多年來改革形成的慣例。不戒和尚是業務科長,中午晚上一連擺了四桌,反正有企業掏錢。貴賓們都是普通群眾,但我和他乃武林一脈,也就被叫去沾光。酒足飯飽之際,貴賓們在令狐沖的帶領下,拍筷子掄酒瓶,堅決支援我們兩人。不戒和尚就連連拱手,全仗各位抬舉了。我也跟著拱了幾拱。
丁春秋開始講第三個問題的第六小點,我則在考慮如何向香香公主交待。我們在腥風血雨中相識,已經發展到可以同居了。但我準備買房子的錢忘記存銀行,那天全讓楚留香給搶走了。香香公主知道後大為生氣。令狐沖、不戒和尚要贊助我一點,但遠遠不夠。看來又得去挖冰、採礦了。
以前領導的講話都是我寫,但這次指定丁春秋指定林平之林秘書寫,很長。我環顧左右,發現不少人都滿面紅光,口吐酒香。有幾位中層幹部不停地前後左右向弟兄們點頭微笑。
(四)
人事改革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只有乙個不很圓滿的小插曲:思想政治工作辦公室的主任勞德諾在述職前一天,因極度疲勞住進了醫院。他沒有請過一次客,因為他既沒有**消費的便利,又不和任何企業打交道,而要他自己掏錢是不可想象的。這些天他逐一到各科室拜訪每位同志,和大家親切握手交談。幾乎每天都要找一點由頭去向掌門匯報。但還是沒有支撐到述職那一天。
改革的成果是把思想政治工作辦公室主任勞德諾同志末位淘汰掉了,因為他的身體狀況難以勝任工作,年紀也大了一點。他的遺缺由不戒和尚補上。財會科長岳靈珊因工作出色兼任業務科長。與此同時,一大批年富力強的同志提拔到中層幹部崗位,總共十二位,其中包括新任辦公室主任的林平之。這樣,中層領導力量大大加強,已經接近員工總數的三分之二。
我這幾天心裡不很痛快,因為香香公主正式向我提出分手。我每天挖冰採礦,賺錢太少。想去打劫功力又不夠,想去賭博膽量又不夠。什麼時候才能買上房子?她跟上了花滿樓,那傢伙目光如炬,根本不是什麼瞎子,功夫又高,銀子又多,我有什麼好說的。去和他爭,這條小命立馬就會沒了。
所以,丁大掌門找我談話時,我有點心不在焉。大致聽到他談了很多駐村包點工作的重要意義。考慮到我具有非凡的開拓能力和遠見卓識,就把這個重擔交給我。目的地是桃花島,主要工作是培植優質桃花。掌門說,千萬不要辜負領導的希望。
很好,對,不錯。我隨口應答著,抬頭就看見了掌門的笑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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