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算不上是一條河了!
兩邊的河堤,寬寬窄窄蜿蜒曲折的向前延伸,稍稍寬處,被平整成菜地,稀稀疏疏的種上了蔬菜,應季節變化,一年四季,點綴著蔬菜,或黃或綠、或藤或蔸,無精打彩的那麼長著,種菜的主人,也不是精耕細作,利用的空閒地,收穫多少,倒是其次,土地使用權在手就行!窄處,如果不是害怕水田水肥的流失,河堤也許會被蠶食成一條細細的埂,河堤沿途的土地承包者,關注的應該不是增加水田面積後多出的稻穀或油菜作物的收穫,更多的是富餘田地的經營權吧。河堤兩岸,在集體經濟時代,是有兩條如綠蟒蛇般盤踞的綠帶的,如今早已經是蹤跡全無!間或有倔強的的植物冒頭,最終也會被沿途的土地承包者連根拔除!河堤正逐步向田埂演變!
河流,應該算還有吧!少雨的季節,河流硬是被逐步向河內延伸的河床擠成了小溪!在河床稍緩的地方,依了河堤的形態,形成乙個個的積水坑,爾後,以一汪清泉細流的姿態,頑強的向低窪處流淌!
原本不闊的河床,自實行集體土地家庭承包制度以後,因多年沒有清淤,河床已經向河內瘋漲,淤泥沉積厚實之處,亦是被沿堤岸的人們作了空閒地塊使用,宣示主權似的種上了季節性的農作物。如此惡性迴圈,河道正在被突起的河床一點一點的被蠶食,河道的最窄處,已竟然是河溝!
但那殘缺的河堤、淺淺的河床、間或頑強流淌的河水,還是在向人們昭示,她仍是一條河流!只是那麼渺小,她對於人們的利用價值,也是那麼微不足道!遠遠望去,在成丘成片的水田懷抱中,她只是隱隱約約有那麼一點點痕跡,就象一條窄窄的、彎彎曲曲的、滿目瘡痍的飄帶,在成丘成塊的地塊中蜿蜒!
如果不是每逢雨季,她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水田洩洪價值,如果她不是恰好位於行政區域的邊界,承擔了區劃界址職責,她也許早已經壽終正寢!
從我能記事開始,她就叫資家河,至於為什麼位於以劉姓居民為主的劉家灣邊上、而不叫劉家河!我是不得而知的,也不想去了解她名字的由來。可能是河對岸的資姓居民群體龐大吧,也可能是其他什麼原因,自打她成為河流開始,她就以資家河的名字流傳了下來。
她蜿蜒於車溪群力、車溪群英、澧陽和平三個自然村的邊界上,河堤的東北面是群力三隊,河堤的西面是群英村五隊,河堤的東南面是和平八隊。行政區域改革之後,她仍是城頭山鎮八里河村、城頭山鎮玉皇村、澧西街道水蓮社群的區劃界址。
在七十年代,她就是一條河流!十多公尺寬的河道,綠樹成蔭的河堤,河堤兩邊的灌木叢下,深不可測的暗流,終年在河裡流淌的河水,養育了小河裡的水草、遊走的小漁和祖居兩岸的居民;她曾經常常清澈見底、偶爾也渾濁翻滾一瀉千里。
河堤兩岸的灌木叢中,也曾是有些**帶野生小動物出沒的場所,集體經濟時期,經常有野兔子、狗獾子、黃鼠狼出沒,在小河邊的麥田裡,也曾出現過幾十人圍堵捕捉人們稱為「堂花貓」、一種體型比貓稍大、喜歡群居、渾身散發狐狸酸臭味的貓科野生動物的壯觀場景。
河堤兩岸挺立的綠樹帶中,也曾是麻雀、斑鳩、烏鴉、喜鵲等飛禽聚集、築巢歇息的天堂!
河堤邊灌木叢水下的陰暗處,也常常是水蛇、烏龜、甲魚、蟒蛇藏身之地!
小河內有一年四季流淌的河水,河水內長年生長著各種不知名的水草,是遊走的鯽魚、鯉魚、草魚、鰱魚、黃骨魚、刁子魚、河蝦等淡水漁類繁衍生息的家園;河底豐富的水草叢中,也曾是螺螄、蛤蜊、蚌殼等各種淡水甲殼類生物的隱身處所!
她曾是兩岸的孩子們下河扎猛子摸漁捕蝦、扯水草養豬,夏季避署戲水、嬉戲下河打水仗的好去處!
現在,她還是河流嗎?!應該不是!至少,她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那條河流!
她原本應該可以繼續成為那條我記憶中那條熟悉的河流的!只可惜,她成了現在這幅令人心酸、滿目瘡痍的模樣!前幾年,國家出台了對農村原有河塘河流進行清淤梳通整理的政策,很不幸,她因所處的尷尬位置、處在了乙個行政區劃「三不管」的地方而被遺忘!
實行農村家庭土地聯產承包責任制以後的十多年,一次飯後茶餘的閒聊中,討論起資家河、談論到當時群英五隊人口流動的現實狀況,老支部書記曾經冷不丁拋出過這樣一句話:資家河是養育蠢人的地方!他的這句言論,也算作是有事實依據的,社會經濟體制改革後,在集體經濟時代屬於老群英五隊的百多號人口中,陸陸續續「考」出去了大中專學生十名、或入伍轉變身份或因專業技術被行政事業單位聘用三名,原先的群英五隊的人口中,稍稍有那麼一點點「遠見卓識」和「能耐」的十三名能人,已悄然從資家河畔「溜走」!留下來繼續「被」資家河水養育的,還是那一群老實本份的農民。
多年過去後,回過頭來再仔細品味老支部書記的話,感覺稍有遠見卓識的那一代農村老支部書記,當時表達的是另外一層深意:原先水草豐茂的資家河畔,她的生態和諧早晚會被小農意識所打破!一味向大自然索取,而不回饋;盲目向地球拓展生活空間,而不加以愛護!人們居住和賴以生存的環境被汙染、生態被破壞早晚會成為小農意識形態下的一種必然!冷水煮青蛙般的惡劣後果,慢慢會凸顯!
我父母、祖父母以及上一輩人,世世代代居住於資家河畔,資家河水也養育了我們一輩又一輩人,他們的最後歸宿,也就在資家河的西岸河邊。
每年的春節、清明節等重大節日,我都會回到資家河邊祭奠祖墳!墳前點燃的檀香蠟燭上面,祭奠時裊裊公升起的絲絲清煙,攜帶著我虔誠的愁緒向資家河上空飄散!如此已是多年!
記憶中婀娜多姿、水產豐饒、景色宜人的資家河畔,還會再有嗎?!記憶中清澈見底、綠樹成蔭的資家河,還有再有嗎?!
倔強流淌的資家河,唯願她的倔強能感動上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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