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鵰俠侶》中,遇見楊過的女人都有愛上他的可能,所幸這個萬人迷沒有到處留情,最後選擇跟鍾愛的人一起歸隱,把自己的英俊瀟灑只留給乙個人欣賞,情操很高尚啊~這樣的人不免招惹一堆蝴蝶乃至蒼蠅。縱觀所有暗戀他的女人們,唯一乙個讓我覺得又妒又敬的,便是程英。
我總覺得金庸對程英很偏愛,好性情,好容貌,碧海潮生按玉簫,吹著一曲《淇奧》,楊過輕聲相和,已然了解她的心意:"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滿心愛意無以表達,背對著重傷在床的楊過無聲的寫《風雨》:"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我甚至懷疑程英的形象塑造受《綠衣》的影響。
金庸對詩詞的運用手到拈來,但很少把詩詞和人物大量的聯絡起來,尤其是《詩經》裡的詩。程英便是罕有的乙個,金庸大方的賦予了她含蓄美好的詩意,簡直就是詩化的人物。還好黃蓉刻意不教楊過武功反而教他背《詩經》,要不然他真的不懂她的心了。我甚至擔心不諳世事的小龍女若在場,會不會被這兩人排擠成局外人了。
95《神鵰》裡張可頤版的程英無疑是最成功的,一身樸素的綠衣,容貌柔和古典,透著脫俗的秀氣和竹子般的骨氣,尤其是面具被陸無雙摘下來的一瞬間,神情慌亂眼波流轉,對面的楊過直接看傻了眼--這一點讓人很著急啊,恨不得跑進去拍拍楊過的肩膀:哥們兒別看了,你姑姑更好看。
當時程英明明跟楊過都很熟稔了,卻還戴著面具不肯摘下來,楊過問她為什麼要戴著面具,她撒謊說自己容貌醜陋怕嚇著人,事實上不管是原著還是電視劇集裡,除了小龍女,最美的大概就是程英了。當時程英已經愛上楊過了,換一般人早把自己的美貌露出來博得更多的好感了,程英卻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這一點很是奇怪。細想來,乙個女子若完全折服在乙個男子的魅力之下,真是要把頭低到塵埃裡去了,長得再美也覺自卑。
戴著面具就跟戴著墨鏡一樣,有一種把自己保護起來的安全感--這就是程英,天下女子千千萬,她偏偏是這種含蓄矜持的主兒。面具折**她的人格:她愛別人的同時,依然保持清醒的自愛,不會像只蒼蠅一樣毫不矜持沒頭沒腦的叮上去,自重到連面孔都是被動的給楊過看到的,這就是程英的可敬之處。
跟程英對比最強烈的就是郭芙,郭芙愛楊過,自欺欺人死不承認,還非要涉足他的生活,得不到,就毀掉!楊過的手臂是郭芙砍掉的,小龍女病入膏肓也是郭芙的暗器所致。程英愛楊過,卻保持著距離,遠遠的觀望。她從金輪法王手下救了楊過一命,在小龍女跳崖楊過幾欲癲狂的時候,也是她,幾句話就把楊過勸回來了。當時黃蓉心下暗忖,除了小龍女,楊過最聽得進去的,就是程英的話了。所以才派程英去做談判專家。
那麼楊過到底愛不愛程英?這是我在看《神鵰》時最擔心最疑惑的事情,時隔多年,心中方才肯定:不愛。楊過之所以聽得進去程英的話,因為程英為人正派,做事比較靠譜。尤其是小龍女留下十六年別期跳崖之後,楊過毫無退路的活下去,堅定無移的等小龍女,為了絕程英陸無雙的念想,乾脆結拜成兄妹,根本就不顧程英會不會傷心。也許楊過對程英的確不一樣,然而這種不一樣,也不過是尊重而已。
林燕妮有一篇文章很精彩,《一見楊過誤終身》,說公孫綠萼甚至心灰意冷得不想活下去,而程英、陸無雙、郭襄,都沒有再愛上誰,她們都在十幾歲時見過楊過,短暫的相交,令得姑娘們終身不嫁。這的確是真的,然而程英彷彿又要另當別論了,如程英般理智聰慧矜持自愛的女人,讓她遇見金庸筆下的任何乙個英雄,恐怕都不會有花好月圓的結局。她沒有黃蓉刁鑽古怪,沒有阿朱飛蛾撲火,沒有趙敏死纏爛打,所以給她遇見郭靖喬峰或張無忌,她那樣的不主動,最後很可能還是《神鵰》裡的結局。乙個太正派的女人,再值得男人尊重也不為過,但要人愛上的話就很難了。是以放浪女人從來不缺追隨者,而正派的女人要一直孤獨下去。性格決定命運,程英鬱鬱此生。
看《神鵰》的時候,很容易自動代入小龍女的角色,看到楊過的哪個追隨者都不順眼。只有程英,讓人有點憐惜並遺憾,程英的面具下,是一種靜默的美好,靜靜的等待被人了解,這也是一種寂寞。金庸筆下,甚至都不給出乙個懂得程英的男人,這恐怕也不止是命運的過錯。好女人似乎都是這樣沒有出路,就算小龍女僥倖有乙個愛她的男人,卻吃了那麼多虧走了那麼多彎路。女人到底是要做潔淨正直有分寸的善女呢還是要有點手段和心計,這真是個問題。
陣列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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