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個事業頗有成就,在村里不愁吃喝的幹叔叔訓斥我道:「爾為何人乎?爾欲叛親乎?」
這句反問,讓我丈二。
今天文章寫畢,父親覺得酷熱難耐,便商議去酒店與幹兄弟齊聚。我作為他的小兒子,自然在陪同之列。
「義結桃園」跟「水泊梁山」在如今的農村依舊有市場。父親幹兄弟八個,婚後較少來往,但,對於農村人來講,幹兄弟定然如親兄弟,彼此不分你我。每年聚會,是自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到了酒店,各自落座,這位三叔叔便開始了對我的教訓:「你辭職在家,每天吃老人的,喝老人的,不覺得慚愧麼?」
我笑笑,答道:「我有自己的賺錢渠道,不是啃老族。」
三叔叔瞪大眼睛,語氣有些不善:「跟長輩說話,有你這種態度嗎?我就是問你,你是不是在啃老!」
父親在一旁說解答:「他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工作。不是在啃老,我們還花他的錢。」
我搖搖頭:「三叔說的很對。可不是所有人的一技之長就是其安身之本。對於我們這一輩的年輕人來講,理想就是理想,手藝就是手藝,理想可以變成手藝,但手藝不能變成理想。這兩者,中間隔著無數條河,不能混為一談。」
三叔當即拍桌子,怒斥道:「怎麼?你還跟我講道理?我吃的鹽比你吃的公尺飯都多!不就是寫字嗎,我兒子照樣能寫。」
三叔很感嘆:「想想,以前的你多令人羨慕?賺錢的工作,城市的身份,可你說辭職就辭職,一點兒都不為你父母考慮!」
的確,當初辭職沒給父母任何通知,等回到家後,才坦明一切。
三叔繼續道:「給你說乙個媳婦兒吧,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家姑娘願意嫁你?你都多大了啊!該為你的父母想想了。」
我不置可否,在農村,八五後沒結婚的男孩子,是個恥辱,是個注定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傢伙。更何況,我還是乙個不善言辭的男孩子。
我有些窘困:「額,媳婦兒的事應該先放到一邊,沒有足夠的經濟基礎,我肯定不會結婚。」
三叔聞言,當即大怒:「怎麼,你還想著打光棍?」
我當然不想打光棍,可對於我的人生規劃來講,打光棍是個必須首要考慮的問題。畢竟,在農村沒有女孩子願意陪你種那一畝二分地。
見我否定,三叔的態度稍有緩和:「你得為你父母考慮,其次為你自己考慮。你看看我家兒子,跟你歲數一樣,可我今年都抱上了孫女。跟我兒子比,你差的太遠。」
我只能點頭:「沒錯,我家兄弟比我強太多。」
三叔哎了一聲:「差的何止一點?你看看,在酒桌上,這些人都是你的長輩。要是我兒子,早就端起酒瓶,一一敬上,以表尊重。可你呢?坐著跟沒事人一樣,你是老大哥啊?」
我苦笑一下,從五叔手裡拿過酒瓶一一敬上,以表尊重。
三叔很滿意:「這才像話。」
其餘眾人尷尬的一笑,六叔對我勸道:「你三叔下午就喝多了,別跟他一般見識。」
三叔很不滿意:「怎麼?教訓一下我們的晚輩,我有錯?我只是讓他明白,做人得知道禮教。不然,以後怎麼闖蕩社會?親人之間的教訓,才是真正為他好。」
六叔被嗆,不高興道:「你怎麼知道人家不知道禮教?在城市混跡那麼些年,你都看到了?人家在城裡混,比你這輩子接觸的有錢人多多了,有錢人規矩都有啥?你知道啥?不是我說你,就你家兒子好,就你家兒子知道禮教,就你家兒子比別人家的兒子都強,這行了吧?」
三叔哈哈大笑:「瞧你,怎麼說著說著就動怒了?我只是說,這孩子吧,忒不知道好歹,明知長輩齊聚,也不曉得端茶敬酒。」
我有些動怒:「三叔說話有些過了。首先,端茶敬酒並不能表明這個人對長輩的敬意,相反,很可能只是出於習慣。其次,我在家寫文章、寫作品,不是為了當下,而是為了以後,我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只知道賺錢。第三,你家兒子確實比我強,可這也分幾個方面。這些方面,涉及到思想、文化、知識、人品、學格以及對未來的走向和規劃。今天只是喝酒,不是你家兒子的表演秀。」
三叔「啪」的一聲將酒杯摔倒:「你以為你誰啊?學了點破知識,看了點破書,去了一趟城裡,就這麼牛逼哄哄的跟我說這些?告訴你,我家兒子就是比你強,最起碼不是啃老族。」
父親趕緊制止,怒斥我道:「跟長輩說話,有你這麼說的嗎?」
我押了一杯啤酒,索性道:「長輩之所以是長輩,不是在他人面前誇獎自己的兒子,來顯現自己莫名的優越感。若是如此,我只拿自己四千塊的手機,一萬塊的電腦,七八萬塊的書籍,就夠你喝一壺了。長輩的定義是,對晚輩起到警醒和指導的作用。你是我父親的幹兄弟,我對你的敬意僅此而已。我用不著你幫什麼忙,自然,也不必讓你在我身上找什麼優越感。」
父親顯然很生氣,怒瞪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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