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跟你分開一次 (極少轉感情文字,這算一次吧)

2021-07-10 22:05:28 字數 3155 閱讀 7730

1 蛋蛋:

我和你爸爸戀愛五年,結婚五年。很遺憾,在你三歲時,我們離婚了。

在決定離婚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將成為我生命裡乙個巨大的傷口,會讓我哭,讓我疼。只是那時候,我以為我熬得住。

可是離婚不到乙個月,奶奶就把你帶去廈門老家了。我要去看你,得飛3000公里。這距離太遠,遠得我已經快七個月沒見到你。

七個月,對於此前一天都沒有分開過的我和你,是無法想象的漫長。 2

這些日子我時常出現幻覺:做飯時,會聽到客廳裡有你玩玩具的響動;路過洗手間,就感覺你正蜷成小小的一團坐在馬桶上吭哧吭哧地拉??;在樓道裡看到零食袋子,我馬上會推想是不是你回來找過我……

這兩百多個夜晚,每天我都需要安眠藥的輔助才能入睡。 

蛋蛋,媽媽不是懦弱的人,離婚後這大半年來,媽媽一直在努力讓自己開心,努力開始新生活,很多事情媽媽都做到了。媽媽只是,很久不見你,十分想念你。

上個月同事去廈門出差,答應我抽時間去看你。我對她千恩萬謝,然後轉了十幾家玩具店,給你買了套正版的維尼樂園模型。

後來同事回來,說禮物送到了,你很喜歡。我的心快跳出那棟樓了,問她你怎麼樣。她笑嘻嘻地說:「很黑,很胖,像個小土匪。」我也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止不住了。

我給你爸爸發簡訊,拜託他,你若回來,無論如何要讓我見見。他答應了。 3

昨天媽媽又去相親了,是個很不錯的叔叔,年輕、陽光、爽利。我在星巴克聽他談了一下午星座和豪車,雖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我保持著足夠的耐心。談話快結束時,我看見有個小孩站在窗外好奇地往裡看。我小心翼翼地告訴那個叔叔,你差不多也這麼大。他一愣,眼神裡透出些警惕和茫然。

我心裡那點不對勁漸漸清晰並放大了。是的,他還年輕,不懂對乙個媽媽來說,把孩子丟出去意味著什麼。那是一道永遠不會癒合的傷口,隨時刺痛,隨時潰爛,隨時在心裡淚雨滂沱。

這些日子我見了好些人,面對他們,我總顯得挑剔和戒備,怕他們對我不好,怕他們對你不好,潛意識裡總把對方當成對手,而不是夥伴,怎麼也找不到當年和你爸爸戀愛的感覺。 4

終於,在222天的分離之後,我等來了這一年最大的好訊息:你回來了。

你爸爸讓我去遊樂場見你時,我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噌噌地往頭上湧。

你正站在滑梯頂上準備往下滑,看到我,有一瞬間的愣神,彷彿面對最熟悉的陌生人。

大概一分鐘後,你終於找到了見媽媽的感覺,你開心起來,極度開心,趴在我身上又啃又咬。

其實我很想像外國人那樣告訴你,爸爸和媽媽只是分開生活了,你只是多了乙個家,以後還會有另乙個爸爸和另乙個媽媽,我們都會很愛你。

可是說實話,這番話連我自己都騙不了,這不符合中國國情。老人的教育、鄰居的評說、同學和老師的眼光,總會將你圍困在一種不尋常的氛圍裡。

我真是欠你太多了,而且這虧欠永遠無法彌補。

這一點,離婚時我是想到了的,只是面對奶奶的苛刻、刁鑽,面對爸爸的懶散、冷漠,在那種拿著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的日子裡,我喪失了繼續下去的勇氣。 5

我回到家,一進門就向姥姥匯報:「我見到蛋蛋了。」不出意料,姥姥的眼睛立即瞪得溜圓,而且半天都沒復原。

我心裡很酸。她是姥姥,她怎麼能不想你!這三年裡她給你縫過多少次被子,擦過多少次屁股,你臉上長乙個小紅點,她就擔心得一晚上睡不著。

她只是不說,她以為她不說,我的日子就能好過點。

我詳細描述了你的現狀,從衣服的款式、質地,到頭髮和指甲的長度,說了很久,姥姥還是覺得不過癮,最後終於有點不好意思地鼓起勇氣說:「能不能明天讓蛋蛋上這邊待一天?一上午也行。」

懷著豁出去、大不了被拒絕的想法,我給你爸爸打了**。他猶豫了一下說:「我試試吧。」我知道,他是怕奶奶不同意。

那一晚,安眠藥又失效了。我聽見姥姥每隔十幾分鐘就去一趟衛生間,內心無比忐忑。第二天早上,我們如常起床,整理房間,吃早飯,但是誰都沒敢提起你。

終於,你爸爸來**,讓我下樓接你。我狂喜地跑下樓,由衷地向你爸爸道謝。抱過你,比撿到金條還開心。

你好久沒來姥姥家,像回了花果山的孫悟空,如魚得水,活蹦亂跳。姥姥和你親不夠,膩歪了一上午,到中午炒菜時,頭還向客廳扭著,看著你。

吃飯時她說,真要謝謝你爸爸把你送回來,其實他是個好人。

我也承認你爸爸是好人,當時嫁給他,也是相中他厚道。只是,對於一樁婚姻來說,僅僅厚道是不夠的。他還需要善於處理媳婦和媽的關係,懂得承擔男人的家庭責任,學會溝通和及時化解各種矛盾。

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被翻起來,姥姥又批評了我,說我脾氣不好,對小事情太較真。這點我也承認。離婚後我從沒停止過反省,我知道這場婚姻的失敗,不是你爸爸乙個人的錯。

傍晚,我把你交還給你爸爸時,發現他在車裡睡覺。原來他根本就沒走,在這裡等了一天。

經過慎重斟酌,我決定找奶奶談一次,請求她不要再帶你去廈門了。如果她只是生我的氣,真的沒必要以折騰你的方式來懲罰我。

奶奶的態度超乎我的意料。她說,這大半年你整天鬧著要媽媽,你爸爸也總唉聲嘆氣,她看著心裡真難受。在這場婚姻裡,她是第一次當婆婆,我是第一次當媳婦,都沒經驗,都有不周到的地方,要是我願意,她希望我們還能重新回到一起,總結經驗教訓,好好過日子。

我很震驚,復合的事我不是沒想過,但怎麼想,都覺得那完全不可能。

當然,我也很開心,因為奶奶答應不再帶你走。

我張羅著給你找了最好的幼兒園。報到那天我和你爸爸都去了,填家長資訊時,我猶豫了一下,把爸爸媽媽的名字都寫了上去。我不願讓幼兒園的老師和小朋友知道,你的家只剩下一半。

回去的路上,你在我懷裡睡著了,你爸爸一邊開車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我,有沒有找到更好的。我說,這次我想找個差點的,醜點窮點沒關係,只要知冷知熱知道疼人,不會居高自傲地在家裡當爺就行。

你爸爸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以前確實做得不夠好,沒承擔起男人的責任,可能還是年輕,不知道怎麼過日子……要不你給我個機會,看看我的悔罪表現?」

我的眼圈一下子紅了,一低頭,眼淚就掉在了你熟睡的小臉上。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能讓我們幸福最大化的模式,就是我們三個在一起。只是面對人生裡的第一次婚姻,我和你爸爸都太理想化,都對對方期望太高,總一味地去要求,去索取,不懂得感恩和知足、隱忍和退讓,於是讓微小的矛盾擴大,讓假想的猜忌成真,然後在雞飛狗跳的日子裡崩潰,以為再也過不下去。

而當我們都停下來,在更大的疼痛裡重新選擇、重新思考的時候,才發現世界的真實和自己的荒謬。

感謝這疼痛,它讓我們知道曾經擁有的是什麼。萬幸,我們還有機會回頭。

親愛的蛋蛋,好好睡吧,我們馬上就要到家了。

愛你的媽媽(丁 強摘自中國友誼出版公司《願你的生活,既有軟肋又有盔甲》一書,李 旻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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