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樹葉
唐納德.霍爾一
踢樹葉，十月裡的一天，在安阿伯
我們看完比賽，一起走回家，
天色黑如煤炱，空中飽含雨意；
我踢楓樹的葉子，紅的有七十種層次
黃的像張舊報紙；楊樹的葉子，既脆又白
還有榆樹葉，像注定要滅絕的種族的破旗
我踢樹葉，發出一種我熟悉的聲音
當樹葉從我的靴前盤旋公升起
然後紛紛落下，於是我記起
有幾年的十月，在康乃狄克我走去上學
穿一件燈芯絨扎口中褲，它颼颼的
發出一種像是樹葉的聲音，還有乙個星期天
在新罕布夏一條土路邊
我在攤子上買了杯蘋果酒；2023年秋天
在麻薩諸塞。我踢樹葉，心裡明白
樹葉落完時我的父親就會離開人間。 二
每年秋天，在新罕布夏
我媽媽長大的農場裡，她是個農村姑娘
我外公外婆，幹完秋天的活計，把最後一批蔬菜
從冰冷的地里收回，做好蜜餞、塊根、蘋果
也都在廚房底下地窯裡藏好，這時候外公
就把樹葉圍攏在農舍的牆根
算是秋天的最後一項雜活。
有一年十一月我從大學開車去看他們
我們用很大的木鍬，夏天收乾草的那種
把樹葉收攏到屋子的一邊
緊挨著花崗岩房基，然後，不讓樹葉飄散
我們砍下雲杉樹枝讓它們壓住樹葉
綠顏色襯在紅顏色上面，最後
農舍給掖得嚴嚴實實，下雪天也不怕
雪會把樹葉凍堅實，像條硬邦邦的裙子
然後我們哈著氣穿過棚屋的門
脫掉靴子和大衣，搓著手
坐進廚房的搖椅。邊搖晃邊喝
外婆煮的黑咖啡，三個人緊挨著坐著
默默無言，在灰朦朦的十一月裡。 三
小時候，乙個星期六，那還是戰前
我父親中午從辦公室回到家裡
他穿一件貝茨球衣，紅地黑條
上面印了交叉的冰球棍，他把樹葉
攏到後院我的身邊，他抱著我在樹葉堆裡翻滾
哈哈大笑，舉著我，哈哈大笑，我頭髮裡滿是樹葉
來到廚房窗前，在那兒，母親能看見我
她微笑，做著手勢，讓把我放下
擔心我會摔傷碰破。 四
今天我又踢樹葉了，當我們看完比賽，
一起步行回家，周圍都是人群
手裡拿著鮮豔的三角旗。紛繁，艷麗和樹葉一樣
我女兒的頭髮是白樺樹葉的那種
紅棕色，她苗條挺拔的像白樺樹
還在長高，十五歲，正在成長；而我的兒子
漂亮俊秀像一棵楓樹，二十歲
從大學裡回來看我們，他走在前面
腳步是跳躍式的，急不可耐
要到世界是各處森林裡去旅行。
如今我在安阿伯看著他們，從緊挨著簡易房的一堆樹葉旁
從馬路對面的一所學校裡
他們在這裡學會了認字
他們揮手，隨著距離加大而形體變小
但我知道是我，在抽搐，而不是他們，
是我先要埋進樹葉堆走，他們接著要走的路，
在若干個十月，在若干個年頭之後。 五
今年，樹葉墜落時，詩歌回來了
一邊踢樹葉，我聽見樹葉在講故事
我回憶著什麼，也因此向前眺望
並且在營造垂死的屋舍，我抬頭朝楓樹仰望
找到了他們，那些光明願望的母音
我原以為它們已永遠消失不見
這裡鳥兒在歌唱我愛你，我愛你
搖晃著黑色的頭
左、右、右、左，它的紅眼睛沒有眼簾
經過多年的冬天，它冷得像是鐵絲網的滋味
像空心磚的樂音。 六
踢著樹葉，我揭開了墳墓的頂，
我外公七十七歲時去世，在三月
正是樹液湧流時，我記得父親二十年前
咳得太厲害時死去，五十二歲，在郊外
一所房子裡，啊，我們那時
撒了多少樹葉在空中，它們在我們身邊翻滾，飄飛
又漫漫落下，像是瀑布裡的水，當時
我們一起走在哈姆登，那是在戰前，詹森的池塘
還沒有被房屋侵占，我們手拉手，潮濕的空氣裡有樹葉
燃燒的氣味，再過六年我也要五十二歲了。 七
此刻我倒下去，此刻我躍起復又倒下
來體會樹葉怎樣被我的身體壓碎
體會我身體的浮力，在樹葉的海洋裡
在它們的黑夜裡，這黑夜吞吐著死亡與離別
像海洋一樣動盪，啊，這朝著樹葉的手臂
朝著樹葉溫柔的懷抱的跌落有多少甜美
臉朝下，我朝樹葉堆深處走去，像一片羽毛
呼吸著楓樹的辛辣香味，用幾下
有力的滑動遊向十月的末尾
那裡農莊蜷縮，以對付冬天，熱氣騰騰的湯
發出洋蔥和胡蘿蔔的香味
撲向潮滋滋的簾子和窗戶，透過窗戶
我能看見楓樹高而光禿的枝幹
橡樹殘留著三五片黃葉，它們飽經風霜
而雲杉，還保持著幾分蒼翠
此刻我躍起又倒下，興高采烈，因為我健康恢復
離開了死亡，也因為死亡，因為與死者打成一片
重新與樹葉的氣息與滋味打成一片
還與歡樂，唯一持久的歡樂，參加到
樹葉的故事裡去的那種歡樂。
BZOJ2138 stone 霍爾定理 線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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