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我想起了韓寒的《一座城池》。「人字拖還有嗎,來一雙,怎麼樣都行。」"
有!給你留著呢。
"老闆從雜亂的貨架上拿出一雙看起來舊舊的人字拖,我認得,是扯斷的那雙,不過修好了。
"就它了。
"我說。風好像有點大,老闆在揉眼
,老闆伸過來的手停在半空,我不知道他是要拿回壞掉了又修好的人字拖,還是為了讓我再停留一會,聽他講完那變了心的人抑或那年秋風吹過時他在北方的記憶。我想說點什麼的時候他轉過身,拿起雞毛撣子,不知所措,破舊發黃的牛仔襯衣垂下來,衣襬輕晃著。風很乾淨,卻又那麼寂寞。落葉在秋風裡打旋,夕陽熔成一爐金子。 把我和老闆的影子拉的老長。 你知道什麼是時間嗎?老闆深吸了一口煙問到。 我搖了搖頭。 時間啊,就是讓人胸變大的東西。 他那被揉紅的雙眼盯著不遠處來往的行人,我順著目光回頭望去,剛放學的校門口,熙攘的人群中的年輕女生,黑長直美,凹凸有致。我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只是看著老闆,誰知道在正當青春那年他又有過什麼在的故事,他落寞的眼神裡映著眼前的繁華,夕陽下他的倒影,身後落魄的攤位……我想起了那句話,你離開了我,從此沒有人說話。陽光把我的影子拉的很長,我盯著那個和他一起坐過的路沿石。似乎還能看到他那總是眺望著遠方暗淡的眼神。還記得最後走的那天他和我說:「人老了就越來越懶了,真想再回到你這麼年輕的時候啊,真想再為誰奮不顧身一次,哪怕本來就是錯的……」我攥著手裡全都斷開的人字拖站了好久。
後來,我晃了一整個夏天,都沒有找到滿意的人字拖,又見老闆時,他斜靠在攤位旁,摸著鬍渣說小夥子你還沒買到滿意的人字拖吧,不要惦記了,不要怕忘記了,不會的,但是你要在記住它的同時,開始自己新的生活。老闆微微眯了眯眼睛,低頭看著地說,棉拖我就不給你扯了,來一雙。
再一年,棉拖經不住磨損破了底,我又來到賣拖鞋的攤位,沒有看見滿臉鬍渣的老闆,攤上擺的也不是扯不斷的人字拖。當再次說起這個故事時,又是乙個夏天,或許正如他所說,開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又或許......
仍記得那一天,風依然很大。
很多年之後,我四處漂泊,回到了原來的那個地方,小店比原來和更加破敗,老闆還是那個老闆,油膩的頭髮是不是垂下,撥弄著皺紋。我把那只被他扯壞的人字拖給他,說,我懂了,我們笑著承諾的東西,往往會被自己打破,說完,對他笑了笑。老闆不再去弄白了半截的頭髮,轉過去擺弄著貨架,我拿著人字拖,就那麼停在那裡,人字拖,你可以扔了。老闆慢悠悠的轉過頭來,有些顫抖的手上,握著一張泛黃的老**,乙個扎著馬尾辮的女人,在甜甜的笑。
今天又去了**可**沒有人,創城改造了那個賣人字拖大叔的攤位不知去了**。我問了附近的所有人他們都不知道,心裡忽然感覺好空不知道丟了什麼。看著來來去去的人潮就像一條河,他就這麼消失在了長河裡。落日的餘光照在臉上,很溫暖像是他鬍渣稀疏的臉上的笑,還能依稀感覺到淡淡的那菸草味。
乙個廣場舞大媽曾告訴我,如果她跳的足夠快,她的孤獨就追不上她;一位拾荒大叔曾經告訴我,如果他翻垃圾翻得足夠仔細,便能找回丟失的自己;一位環衛工阿姨曾經告訴我,她每天都掃這兩條街,七年了,都沒掃乾淨心中的瑕疵;一位碰瓷的大爺曾經告訴我,只要他演的夠逼真,就能騙過匆匆流逝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