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邵陽自來水調查：外來關係戶擠占編制衝擊自來水公司職工世襲傳統
邵陽自來水公司的人事秘密
隆新民上任後，十年沒有安排職工子弟，只解決了一些自己人和參軍復員的人。因此，不光是石燕飛，不滿子女就業問題的職工多達上百人，其中約有六七十人經常向公司提出要求。
早報記者 鮑志恆 發自湖南邵陽
一樁針對領導層的縱火案，揭開了自來水公司人事秘密的冰山一角。
8月27日上午10時許，湖南邵陽婦女石燕飛攜帶汽油瓶衝入會議室，向正在開會的邵陽市自來水公司黨委班子成員潑灑汽油並點火，公司黨委書記、經理隆新民及兩名副經理被火燒跳樓而亡，另有4人受傷。縱火後，石燕飛跳樓自殺未遂。
根據官方通報，石燕飛的作案動機為：不滿公司未同意招收其第二個子女進入公司工作。不過，早報記者調查發現，這樁血案的背後，隱藏著地方企事業單位職工世襲的傳統與外來關係戶擠占編制的矛盾。
上百人不滿子女未被安排
石燕飛47歲，兩年前從邵陽市自來水公司城西分公司內退，每月領取內退費1000餘元。其丈夫為原邵陽市煤炭機械廠職工，該廠倒閉後下崗，至今「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兩人育有一對雙胞胎女兒，兩女今年23歲，都是中專畢業。
知情人士透露，內退後，為兩個女兒的工作問題，石燕飛多次與自來水公司領導「吵鬧」，心懷不滿的石還曾在公司裡當著領導的面，欲上吊自殺。同事中，有的肯定她「比較直爽、開朗」，有的則認為她性格「有些極端」。
自來水公司多位職工告訴早報記者，在縱火案中身亡的自來水公司黨委書記、經理隆新民，曾答應石，盡量安排她的兩個女兒都到自來水公司。「如果公司只能安排乙個，另乙個會安排到汙水處理廠（原屬自來水公司下屬單位，後賣給私人）去。」 不過，第二個女兒的工作問題後來被自來水公司職工代表大會否決。
「她可能覺得公司領導出爾反爾，所以要報復。」 石燕飛的同事張杰然稱，自來水公司曾有規定，並長期實行職工子弟就業「單位自包」政策。
按照邵陽市自來水公司辦公室主任李立的說法，所謂「單位自包」即指每個國有職工內退後，單位可以安排乙個子女工作。
自來水公司的數名職工反映，公司經理隆新民上任後，一改其前任每年都要解決職工獨生子女就業問題的做法，「十年沒有安排職工子弟」，基本上「只解決了一些自己人」的安置問題。
因此，不光是石燕飛，不滿子女就業問題的自來水公司職工多達上百人，其中約有六七十人經常向公司提出要求。直至去年，以隆新民為首的自來水公司領導層，開始分批解決部分職工子弟的就業問題。
今年5、6月間，石燕飛的乙個女兒被安排到自來水公司工會上班，另乙個女兒未獲安排。
張杰然等多位職工認為，石燕飛的要求並不過分，由於兩個女兒是「一胎所生」，與公司規定的政策並不矛盾。
公司超員嚴重
根據邵陽市自來水公司2023年的宣傳資料，該公司始建於2023年，解放初期日供水200立方公尺。經過60餘年的發展，已成為一家擁有四座水廠，日供水能力（設計能力）51.5萬立方公尺，管網總長度600公里，集自來水生產**、管道設計安裝、水表製造與維修服務於一體的國有中型企業。公司主要承擔整個邵陽城區和邵東縣城及沿途四個建制鎮的供水任務，總資產4.15億元，淨資產1.96億元。現有在職職工總人數1046人，其中高、中級專業技術人員60餘人。
不過，據該公司一位退休幹部的介紹，自來水公司超員嚴重，為空出更多的工作崗位，職工內退成為習慣，男職工內退年齡為50歲，女性為45歲。因此，早在十年前，自來水公司職工（含內退人員）已達1300餘人，而據他計算，目前該公司在職職工與內退職工總人數可能已高達2000人以上。
「我計算過，如果乙個蘿蔔乙個坑的話，公司有700人左右就夠了。」這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退休幹部還對早報記者透露，去年，自來水公司內部曾有人統計，有不少人領空餉，卻從未在公司上過班。這一說法得到了張杰然等職工的認可。
外來關係戶的衝擊
這些人是如何進自來水公司的呢？
「公司有專門安排職工子弟就業的內部檔案，一般是職代會通過，領導決定。實際上就是領導說了算。」內退職工周文禮說。
周文禮及上述退休幹部都確認，自來水公司自建立起，即確立了職工「世襲制」的傳統，相比之下，沒有人聽過有公開招錄招聘這回事。
老職工反映，改革開放之前，自來水公司的待遇、福利較差，比不上其他單位，也鮮有外來人員進入。但上世紀80年代以後，許多單位改制失敗，紛紛倒閉關門，而自來水公司改制成功，開始逐漸成為邵陽人心目中的「好單位」。
此後，內部世襲的傳統不斷遭遇外來關係戶的挑戰。
「有關係有門路的子女親戚，都往自來水公司進，公司職工子弟反而安排不下了。」職工反映，上世紀90年代，隆新民在任邵陽市城建局副局長期間，就將自己的老婆由瀕臨倒閉的新邵捲煙廠調至自來水公司，出任**科副科長。捲煙廠倒閉後，部分職工也藉由隆新民調到了自來水公司，「一共來了10多個」。
邵陽市委宣傳部通報稱，石燕飛縱火後，當地已對該案展開專項調查。但截至記者發稿時，邵陽官方對該公司職工崗位的世襲與人事任用制度的諸多傳聞，尚未置一詞。
（應採訪物件要求，文中部分人名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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